植・樹 - 蔡獻友創作個展

 2012年當獻友老師在102 ART辦25年創作生涯的小型回顧展時,有位好友問藝術家:「藝術不都應該是表現生命的美好嗎?為什麼你的畫面有那麼多的黑色爛泥巴和腐爛的樹葉,都和死有關?」他當時的回答是:「我將畫布當成大地,黑色的底下蘊藏著富饒的養分,供植物從發芽、成樹到茁壯、開花至結果,萬物皆獲自然餵哺。」

    至2014年,獻友老師的作品已發展了八個主題系列。雖然最近的“植‧樹”系列仍在發展中,卻表現了深沉的思緒,含蓄而簡潔明瞭地暗示了高度概括性的精神。獻友老師對每個創作時期的思維與歷程,洋洋灑灑二十多頁的解說,一頁一頁讀來,對照著作品的圖檔,證明了他具備了從一個系列成功地進入另一個系列的能力。

    許多人觀看獻友老師的畫作最直接的反應是“這一張是用什麼樹葉做成的?”或“那些葉子是怎麼變成一張作品的?”這些問題是無可厚非的,但絕不是觀看之道。正如同貝多芬的“田園交響曲”,並非為了標題敘述或描寫風景,或做戲劇表演的配樂,而是為了表達這些風景或戲劇在他心靈中所激起的情感,是他內心聲音的表現。

     觀看獻友老師的作品,也可如同觀看一張風景畫作品,要盡可能地讓自己逗留在那個畫作裡,用有如來到鄉間、荒山野地愉悅的心情,去領受那主宰著我們人類的寧靜大地,如何以它概括一切的親情包容我們,去感受那飄移的雲天下,風吹過落葉沙沙的聲響;想像肥沃黑土裡千百萬種小昆蟲、微生物棲居其中的景況。或可如聆聽一首優美的協奏曲,時而鋼琴與小提琴興致勃勃的對話,時而大提琴與低音提琴簌簌咻咻的低吟,或豎琴與長笛如歌的行板。

     許多人討論並喜歡獻友老師的作品,除了他的創作媒材非常獨特外,我想主要是他的作品畫面帶有高度優雅的氣質和極貼近中國宋詞的感覺。因此我認為他的畫作是沒有威脅感,沒有距離,並能隨時與你的心靈互相呼應。

然點--周代焌、黃可維、高雅婷創作聯展

然點--周代焌、黃可維、高雅婷創作聯展

102當代藝廊 / 9月20日~10月31日

文/102當代藝廊

周代焌、黃可維、高雅婷三位藝術家以不同的視點來詮釋自然景物題材。周代焌認為「然」,有一種對所見形成的狀態;「點」是對此詮釋的中心思想,因而產生了「然點」,藉由「然」交織三個「點」而形成的面,絕對是一場絢麗又完整的場面。

周代焌的全球寂靜系列延續的是觀察媒體報導下的災難,所以預設了很多的假想,媒體報導下的事實真偽成了我所觀察的視點,到底我們聽了看了多少加工過的新聞都不得而知。而在畫面上的表達利用線條與顏色間的流動,暗示着地層的錯位與地表植被的滑動,傳達台灣容易被改變的地貌。主要談及的是地形變動的快速與植被高度的流失造成地貌不斷的改變,我們只能透過照片去檢視過往的景象與回憶。

黃可維依循時代科技演進的洪流,人類視覺則在媒體數位介面籠罩下,進入時空間措置的漩渦,對於“真實/現實”這個無法言說或眼見為憑的障眼法,人們也僅能以恍惚不確定的“感受的殘留”作為存在真實的依據。因此,那個極為熟悉的視覺經驗包覆著無以名狀以想象作為依賴的身體感,形成巨大的“懸缺”。同一時間,今日面對應物象形的寫實,逐漸反映藝術家將“視覺”再次作為探尋真實的媒介,透過低抗繪畫性身體的操作,創作者投身環境給予視覺藝術的全面封鎖,試圖在恍惚中,喚醒自身在時代中的精神性。

高雅婷的作品中,大量的色彩與具體的形象穿插並置,其用鮮豔、甚至螢光的色彩描繪大自然的風景,讓觀者進入一種抽離現實的視覺體驗之中,色彩繽紛的畫面是線索的鋪陳,也是內在創作能量的轉化,纖細中隱藏著豐沛的情感。其創作脈絡圍繞著人與大自然之間既吸引又疏離的關係,並隨之衍生不同子題,不同子題交叉像是影像的分鏡,敘述著藝術家對於都市與大自然的觀察。

台風製造:極樂年代-林慶芳個展

林慶芳-台風製造:極樂年代

文∣李雅婷 樹德科技大學生活產品設計系 兼任講師

 

林慶芳,純粹在地養成的台灣藝術家,觀察林慶芳一系列的作品,相信看過他的作品的人,不難發現有著屬於他自己詮釋的風格,就是一個字形容「台」,「台式」風格衝擊出現的味道是濃厚、純粹與道地,甚至傳遞出極簡的單純感,沒有負擔、輕盈的描寫出最真實親切的台式文化。

本次的展覽-台風製造:極樂年代,以自身為「台風」重新製造出過去「台灣製造」的生長年代,追溯這一年代的童年美好,集結水族箱系列、愛情釣魚機、潮濕天使、檔泥板與滿滿的尪仔標等作品,林慶芳以擅長的抽象在地生活,重新混合的造形媒材與繽紛色彩多元地表達曾經的美好時光,無限放大我們曾經不顧一切想追求的狂放美好,走進展場間感受的同時,允許將自己短暫抽離社會期許、物質虛榮的現在,用那個年代的美好舔拭現在的崩亂,回歸心中的美好天堂。

從此展覽發現一種成長的崇拜順序,從兒時喜愛的釣魚機玩具、尪仔標以及到最後青春期崇拜、迷戀偶像的追求,那種充滿無知又短暫永恆的收集快活,根深在我們的成長基因中,林慶芳很自然將我們共同成長的記憶轉化出來,令人深刻的地方的是,他總是有辦法掌握復刻時光的色調與輪廓,所以讓人很有共鳴,像是潮濕天使系列,他捕捉了那個年代具代表性的美麗艷星,把他們當作是天使般,提煉對於這塊土地成長的人物肖像的風貌,逐一呈現一種被重新認定的在地輪廓,同時也是帶著疼惜的心情去追求台灣過往那個時光的美好,所以我們要更加堅強面對現在。台灣檔泥板系列的作品,看見林慶芳在破碎面的處理減少許多,取而代之是大面積的粉嫩肌膚的呈現,有著刪除汙泥的意涵。

林慶芳不斷檢視存在你我之間的細微卻又極度重要的快樂,這些快樂來自於未沉浸世俗過的那個年代,造就那個年代的文化、環境、深刻的道地的性格與生活,就是造就他的元素來源,他現在仍積極的以台式風格手法,詮釋他的在地輪廓,沒有國度隔閡的畫面風靡每個角落。

流光·容顏-嘉義新貌五樣展

流光‧容顏-嘉義新貌五樣

                                        文:王德合

「流光‧容顏-嘉義新貌五樣」聯展集結了嘉義鐵道藝術村五位駐村藝術家,包含陳政宏、鄭建昌、李裕源、王德合、謝其昌,展現嘉義畫都精彩多元的當代藝術創作風貌。本次展覽以「流光‧容顏」為題,探討藝術家對土地、記憶與人文生活的精神思索。

陳政宏作品「驚豔系列」,是藝術家旅遊希臘、北非、摩洛哥、日本等地的印象所得,他感動於異國大面色彩所散發出的迷惑魅力,透過創作表現轉換成此一系列創作。作品中的色彩,來自對自然景象以及繁華繽紛的驚艷印象,在內心反射思惟而成;婉約柔和的曲線,切割出隱約可辨識或不可得知的形體。自由的曲線與色面,讓「驚豔系列」作品自然流轉於磅礡、奔騰,呢喃、低語的浪漫氣息中。

鄭建昌早期經歷了臺北都會文明的洗禮,強烈的疏離感讓他毅然回到自己的故鄉-嘉義。落地生根的沉澱思索,才真正發現土地的存在、歷史的定義以及人的價值,也因此展開他和土地對話的系列創作。鄭建昌的作品常常融入民間傳說和隱喻,也富萬物有靈、生死輪迴的神秘傾向。其畫作常以單純的造型與色彩、巨大與渺小的對比,以獨特又溫暖的樸拙風格,傳達對臺灣土地、人文、自然環境的關懷。

    李裕源曾因機緣在台灣的山林部落間穿梭兩年,深刻感受到部落住民對土地的情感,他透過隨興速寫紀錄這風土人情,921地震卻讓許多他曾經造訪的部落及朋友瞬間隕落。2001~2004年他重新反芻生命記憶,創作了「門外季節第一章」,試著禳自己面對創傷的土地及人群。2013年再創作了「門外季節第二章」,將以前在山林部落間的手稿轉成作品,重新回味台灣山林曾經的美,也藉此感念那些在災難中逝去的流光與容顏。

王德合以不同性格、年齡者化身為草莓族來進行繪畫創作,藉以反思我們對世代認同的偏頗概念。對於草莓族的刻板印象:光鮮亮麗、甜中帶酸,在溫室中長大、抗壓性低,重視物質與享樂,個人優先於群體權益的年輕世代。我們總喜歡以偏概全、貼標籤式地進行價值判斷。當瑪麗蓮夢露、電影英雄角色、藝術家本人都幻化成了紅豔的草莓,讓我們不得不重新思索:或許你我才是真正的「草莓世代」!

謝其昌的「旅行‧進行式」系列創作,是多年身處國外環境經驗的轉化。他將國外旅行期間的簡單書寫與塗鴉作為基底,與自己的潛藏印象相互結合,更以並置、轉化與重複的表現技法,反覆在作品中堆疊與覆蓋的過程,來探討抽象形体與內在心靈之間的關聯。謝其昌的自由書寫及塗鴨行為,藉由藝術創作的過程轉化為抽象造形的藝術能量,建構了現實及對現實書寫的心靈式記憶。

異花.草-賴美華個展

極柔‧極淨‧極女性

──賴美華的真情創作

 

李俊賢  高苑科技大學建築系副教授兼藝文中心主任

 

●女性特質

作為人類的一種性別,「女性」相對於男性,共同完成了人類的完整。在人類的「分工」上,女性承擔了孕育繁衍人類生命的重責大任,為了完成這個關係重大的責任,女性被賦於了不同於男性的生理結構、生理週期,這個完全無法逃避的身體現象,大大的牽引了女性,使女性發展出了和男性不同的身體行為。

在先天的生理影響之外,後天社會文化也附加的影響了女性,先天的條件加上後天的制約,女性被模塑出了「女性特質」,也以如此的特質和社會相容,和男性

 

共同延續人類社會的生命。

所謂的「女性特質」,在女性主義意識被提起後,確實常被質疑,是否這些「女性特質」完全只是男性觀點下強加制約的?或是女性的各種條件自然就會發展出「女性特質」?這個議題辯證,或許是一種歷史宿命議題,可能會跟隨人類社會生命延續,而做為一個女性,當生為女性也「選擇」做為女性,對於「女性特質」不需懷疑,則自然的發揮「女性特質」或許將是其生命主軸,也將反映在生命的各個面向,如果是藝術家,就會反應在創作。

 

●藝術家賴美華

根據和藝術家賴美華同輩藝術家的說法,藝術家賴美華很年輕時就以美女著名,美女的條件,確實可能強化其「女性特質」,而重點是,做為一個藝術家.,賴美華把這些特質在創作上完全表達出來。

賴美華創作多年,其創作的最大特點之一是「極端化」,這種「極端化」首先表現在題材的延展方面:賴美華的創作題材多是生活環境中的細微點滴,以及女性身體的各種部位,如此的選材,其實是很多女性藝術家的習慣方式,而賴美華的特殊才華,是從這些平常物件延展出令人驚奇的詭奇意象,如〈高美館〉典藏2005年畫的 Flower Floating on Water,從一朵花的型開始延展,讓個人想像從花的形體開始擴展,各種女性形體、器官依附在花的脈絡上,組成了幾乎超出一般想像的「奇花」。或如1991年的 My Lips with a Flavor of Bile,接合很多女性的「唇」附著在女性的身體,而這些「唇」還連結了屬於「嗅覺」、「味覺」的「膽」,這種從非常個人經驗開始,最後終結為極端意象的手法,是賴美華創作最為特殊之處。

如此的在意識的大海中任意馳騁,自在採集,完全不受拘束,使賴美華作品一再出人意表,展現了作為藝術家的完全自由。

 

 

賴美華的另一種「極端化」,是表現在她對於各種視覺對象的敏感度方面,這種天賦,使她對看到的一切都可以深度閱讀,因而在日常物件或一般身體上讀出深層意義,而當轉化為創作,超卓的敏銳度使他可以從容的運用各種視覺材料、技術,讓她把那些深層見解完全的表現出來。

 

賴美華的「極端化」,也表現在它「繪畫性」[painterly]的處理,在其作品中,很少有所謂「淺嘗即止」,多半要深入到無法自拔而後已,以平面繪畫最基本的「上色」為例,一種顏色塗上畫布,仍要反覆研磨、覆蓋、暈染----,直到顏色完全傳達了藝術家的感覺。如此的「繪畫性」的「極端化」,使賴美華的作品深深的觸及了觀者意識深處,並吸引觀者一再反覆閱讀吟詠,並讚嘆藝術家如此超凡的能力和用心。

 

創作的「極端化」是優秀藝術家的基本條件,因為「極端化」,才能夠超越表像,進入常人不見的境界,也跨越平凡,進入超凡,鋪陳出令人驚異的天地。而做為女性藝術家的賴美華,「極端化」的創作,使觀者真正看到「極端女性」,完全女性特質的輕柔、執著與偏執、向內思考、身體性、華麗氣質---,如此的「極端女性」,確實為觀者開啟了對於女性理解的另一番天地。

 

●結語

賴美華的創作歷程長達數十年,多半悠遊於她個人天地,自由的幻想、聯想、演繹、推理,即使小小的方寸之間,也被她灌注了深情、完全誠意的刻畫。得天獨厚的才華和極端的女性資質結合,終於成就了賴美華這種令人無限回味、一再低迴的「完全女性藝術」。

隱性.引信

「隱性.引信」

 

                                                         文:梁銘順

 

  「隱性」,自身存在著一種特質,它存有,可是卻僅能默會而無法表述,它是一種語言,但我們聽不到音聲;它是一種文字,但我們看不見形構;它是一種圖像,但我們辨不出形式;它是一種符旨,但我們連不上符徵;它流動、變化、延異,難以規範、無以名狀。相對於「顯性」,「隱性」超脫邏輯思維的推理範疇,以身體感官的直覺領悟、生命視點的全然觀照來形塑自身,終成為一種精神的導引,讓我們得以在顯性的常模標準下,保有自身的主體性。對於「隱性」的思考,勢必與「顯性」形成某種相對性;然而,今日我們藉由「隱性」的範疇來思考,從內部產生、隱形的物質、自行演化等層面,可能都涉及於「隱性」的討論。「隱性」通常是處於一種內化、領悟的方式自我生成,且與人類非語言智力活動有關,所以無法進行明確表述與邏輯說明。相較於「顯性」的主動性與除蔽性,「隱性」隱匿自身並潛藏於不同主體裡,若從外在表徵來看,「顯性」特質明確得建構了一個可見的主體,一個可預測及化約的標準化主體、依附團體的主體,但個別來看,卻走入單向度化的主體;是故,「隱性」特質的殊異性以及延生性,代表著個體面對世界與處理世界的不同方式,亦是不同生命主體得以確立的要件。那麼,回歸到藝術創作,藝術家在作品中所承載的,就是透過延伸身體感官、拓展生命視點所凝聚而成的「隱性」特質,也因此在這樣的前提下,藝術家才能以不同的生命經驗,提出異質的創作。

    本次展覽的主題「隱性.引信」即是在這樣的概念下所提出;所謂的「引信」(Fuze)俗稱「導火線」,它是利用目標信息和環境信息,在預定條件下引爆或引燃彈藥的控制器,是一種觸發裝置。而「引信」在讀音上與「隱性」為諧音關係,在意義上卻有著極大反差,一者有遮蔽隱匿之意,而另一則有誘出、揭開之用;但也因為這樣的訊息差異,恰巧點出了本展所提出「隱性」的另一層自我揭示之積極特質。本次參展的藝術家劉高興在作品中思考人介入空間所引生的效應;王武森則是感受著不可言喻的孤寂與荒謬;林巧芳對人生境遇的分鏡剖析;梁銘順著重人與動物的主客體錯位感及黃柏福於材質的刨挖燒炙,都有其切合生命體悟的隱性特質。五位藝術家的「隱」,將利用創作行為做為「引信」,徹底引爆。

輪廓與恐逼-102當代藝術空間開春素描手稿展

 

文/黃志偉

崑山科技大學視覺傳達設計系專任助理教授

   「我想學畫畫,那是不是要先從素描開始學起啊!?」某布先生問,老師的回答是:「嗯…沒錯!素描是繪畫的入門與基本功,應該要把素描基礎打好才對。」,另一位老師:「啊!!!嗯…該怎麼說呢?不一定吧!應該要看你想要畫、想要表現的是什麼吧?」。

 

    這是一般大眾對於繪畫入門的普遍認知,從第一位老師的答案可以瞭解到,他是以傳統學院的價值標準角度來回答的,而第二位則以存疑和半開放的態度回應,可見得他的繪畫觀念是在學院的臨界處游移…而關於這個問題,身為藝術創作或教育者的你又該如何回答呢?是否存在著第三種答案可能!筆者早期在藝術學院大一上人體素描課時,曾經驗過一件令筆者印象深刻的對話,當時我以流利順暢的筆調線條,準確又迅速的呈現人體動態,感到相當自滿的拿去請老師指導,老師點點頭說:「嗯!太學院派了(académique)!」我心頭一驚!啊我不是在藝術學院嗎?什麼叫做太學院派?內心滿是疑惑的自問不是這樣畫嗎?等到評分結果一出才發現到,同學所畫的筆觸笨拙反覆塗抹,人體體態又失準的素描,竟然跟自己的同分,頓時更是困惑不已的想說怎麼會這樣呢?之前所學的那套素描標準不對嗎?難道他們這樣畫也對、也可以很好!重重的疑問衝擊著自己,也引發出何謂素描的思考以及對繪畫藝術觀念的認知等問題。

 

何謂「素描(Drawing)」?

   

    那麼到底什麼是「素描」呢?是就字面上粗淺的說文解字來釋義說:「素描就是白描、黑描!還是素色、單色的黑白描呢?」這樣的說法通嗎?不然我們換另一種說法:「素描,是用簡單精準的線條來畫來說—再現某人、事、物。」而這一定義能足以說明何謂素描嗎?源自不同藝術教育背景的藝術家對此一問題必定有全然不同的差異認知,而這也涉及到對藝術的認知與想像,即便是我們所謂的「學院派」[1]本身的素描教育觀念亦存在著相當大的分歧,可見得去為素描下定義的困難;傳統的學院將素描定義為一種繪畫與雕塑藝術的前置作業,一種相當嚴格、嚴謹的繪畫基本功養成訓練,並視為一輩子必須孜孜不倦的修持,從「線」的基礎打起,進而訓練掌握描繪對象的形體、質、量、空間感與結構佈局等表現能力,是繪畫技法、形式、媒材的練習,也是對外界事物觀察力的培養與理性探索,深化熟練且具備了上述之繪畫基本功後,便得以進階到油畫創作表現的世界裡,「素描」就此被傳統學院派形塑成一套嚴格綿密的繪畫藝術權威價值標準。

 

    傳統學院派的這套藝術美學準則,即使被現代主義斷裂出一道深遂的鴻溝,以另一套主流標準所取代後,它的影響力至今仍然存在在現代學院的藝術教育裡、在一般普羅大眾的認識意識層中,可見得這套準則自有其令人頌讚之獨特地位。然而,這種素描的定義和訓練方式並非是唯一與毫無缺陷的,它制式化、統一化的繪畫教學模式與標準,不免會扼殺了藝術的想像力與創造力,也遠離了素描重要的身體、手屬性行動過程的本質,形成一種工具理性的操作。筆者當初所經驗的學習事件,到後來才醒覺到學院的繪畫訓練方式得出了一種機械般的繪畫結果,可以相信的是這樣的訓練會內化成為一種自我技術的已知自然反應,而我的素描表現就像機器製造一般,僅是一種毫無情緒感情的反射動作,呈現出一種意欲展現技巧的虛偽表面,而同學的素描雖笨拙失準但卻是發自誠懇的內心,帶著溫度與情感來畫畫,這般的體會也讓自己從過去的束縛中掙脫而出,朝向更為自由寬廣的藝術創作路途前去。

 

觀念拼搏場

 

    當初莫內被諷刺為草圖的作品〈印象.日出〉,正是對傳統學院派這種工具理性的反動,而這一反動則將位居次要的油畫創作前的素描草圖,翻轉為可獨立展現的形式,更掀起了一波波革命性的藝術狂潮,素描的定義標準也就此自由的解放開來。素描的特質相較於精緻度、完成性高且隱藏著掩飾性格的油畫創作而言,筆者近來常喜歡引用德勒茲在《法蘭西斯.培根:感官感覺的邏輯》一書所指出的:「相信說畫家面對的是一面白色的表面,這是一種錯誤。再現性的信仰便是來自於這種錯誤…」[2]因為畫家在作畫之前,在那白色的畫布上他要畫的早就已經在畫布上了。這又怎麼說呢?「事實上,如果畫家面對的是一面白色的表面,那麼他便能夠在這片表面上複製出一個如同範型(modèle)般作用著外在物體。但是事實上卻不是這樣的。畫家的腦子裡、或者是他身邊、或者在他的工作室裡,應該可能有著許多東西。然而所有在他腦子裡的、或者是他身邊的東西,在他開始進行他的工作之前,早就已經或多或少虛擬上地、或多或少實際上地,存在於畫布之上了。」[3]傳統的那套訓練框架會讓你在再現過程中,為了極力的與描繪物相似而做作掩飾、產生焦慮及罪惡感。因而,拒絕再現,就是避免複製已知與陳腔濫調。因為複製是安全的,是符合社會文化期待而畫的。基本上,「素描」作為一種藝術表現的工具、形式,它是人的繪畫本能有著原始質樸的本質,藉由「線」來轉換、傳達人的精神思維和神經質的運動狀態,是繪畫的開始也是繪畫的基礎。在轉換的行為當下,它是一種痕跡,一種回應手所在的現在進行式,直接、即興、坦然而不做作修飾的帶出思想與靈感的瞬間波動,捕捉稍縱即逝的靈光乍現的創造力,素描就此得以脫離傳統的框架,在已知事物上進行扭曲、折磨、清洗來與那焦慮、罪惡感搏鬥,從中挖掘出隱藏於事物的新力量,是場畫家藝術上的冒險,其最後皆指向突顯繪畫的本質與探索未知的創造力。

 

畫面「之外」

 

    在近代藝術史上的諸多事件,如野蠻的印象派諸傑、達達的無意識偶發、培根與意外相遇的繪畫和帕洛克拋棄控制的「高度控制」的滴畫等,皆為我們揭露出不同時代背景素描繪畫觀念的流變與擴張,這些觀念則讓素描的界定成為無意義,也讓素描成為獨立的表現形式;帕洛克滴畫作品的畫面「之外」也可以成為一件無意識下的作品,而在畫面之外,我們仍須將杜布非的原生藝術(Art Brut )、原始藝術、眼鏡蛇、瘋子與兒童藝術給帶進來,畢竟在整個藝術歷史的結構系統中他們是最接近自然、最接近素描發生的原初;也在畫面「之外」,如同繪畫之前的練習般,面對我們的當代,我們是否該重新檢視思考當代素描—繪畫的新價值意義,和藝術教育的可能性新發展…因而,希冀透過本「素描」展議題的強調,回探這一繪畫之獨立主體。

 

返向原初地帶

   

    高雄市現代畫學會2012年的會員展,將揚棄過往會員交誼式的展覽樣貌,以一種非策展的策展方式逆向操作,提出在面對今日超速變異的視覺文化下,嘗試著以「素描之名」,將「素描」視為藝術的一種獨立範疇、一種全然自由的創作形式,在展前為文,先行的來與會員的素描認識意識對話,讓策展內容處在未知的困境,也是展前對佈展團隊的一種臨場策劃組織的挑戰與考驗;因此,現代畫學會將以怎樣的面貌來呈現這樣一個素描展呢?在閱讀本文後會有所影響嗎?是直覺、隨意的拿現有的素描(習作、即興塗抹、作品?)來展呢?是有所顧慮的來選取自己的絕佳之作,以最強大的火力來展現自己優異的畫藝技術,還是會針對此一議題的揚顯,進行一種觀念上的思考對應,再將其轉換為一種「痕跡」暴露而出…無論是以何方式呈現、詮釋你所認知的素描,皆是你自由意志的創作表現。筆者刻意的書寫出這些預設的諸多素描展的想像可能,一來提供對此創作形式命題的作品展出可能性,再者也供給展出者面對展覽、面對真實自我的內心心理剖析,坦誠的丟出自我最為真實的當下素描回返原初地帶。

 


[1] 這裡所說的「學院派」是一種泛稱,普遍認識下涵括了古典傳統直到今日的學院的稱謂。

[2] 引用自 德勒茲 著 陳蕉 譯 法蘭西斯.培根:感官感覺的邏輯 / 國立編譯館2009,p.113。

[3]引用自 德勒茲 著 陳蕉 譯 法蘭西斯.培根:感官感覺的邏輯 國立編譯館2009,p.113。

壹零貳複轉-國際版畫展

壹零貳複轉國際版畫展

文/謝其昌

    台南102藝術空間為了開拓在地文化的視野及延伸文化的交流,特別企劃了《壹零貳複轉-國際版畫展》,邀請西班牙、墨西哥、厄瓜多爾、蘇俄及台灣等國藝術家參與,在國外部分邀請西班牙瓦倫西亞科技大學素描系主任Blanca RosaTeresa Chafe教授、墨西哥華雷士自治大學版畫與設計中心主任Hortensia MinguezCarles Mendez教授、Miguel Angel教授及墨西哥錫那歐自治大學教授Luis Cano等,在國內部份有台灣版畫之父-廖修平教授、台灣藝術大學研究所前所長鍾有輝、林雪卿教授、中華民國版畫學會理事長楊明迭等,以及雲嘉南在地版畫藝術家共同參與這次展出。期望透過版畫藝術文化的交流,讓台灣民眾了解異國文化的版畫藝術風貌。

   藝術的領域和社會改變互動是息息相關的,在版畫的創作上更是首當其衝,版畫在方法技術上,配合科技以及印刷術的進步,讓版畫可以發展新的領域,也讓版畫藉由藝術的思考回到藝術的本位,讓版畫藝術發展別有洞天。現今版畫發展在藝術觀念上進行著重調整,重視文化內涵及精神拓展,藝術家開始觀照自身意義等方面內容,並具備充分的人文內涵,在技法、工具、材料上進行探索和創新,使版畫在表現語言上有足夠的技術保證和支持。

  此次《壹零貳複轉-國際版畫展》展覽時間為11月7日至12月30日止,茶會時間為11月10日星期六下午三點舉行,作品包括凹版、凸版、平板、孔版或數位與綜合版等藝術表現,呈現多元且豐富的版畫藝術之美。同時每件作品都夾帶著藝術家本身自我獨特的風格。

  版畫藝術適合社會大眾所共享,再加上版畫的輕便性,儼然已成為當今美術作品中最易親近的藝術品。所以台南102藝術空間期望透過《壹零貳複轉-國際版畫展》多元文化及多樣化的版畫作品的展示,讓民眾體驗異國文化的藝術風貌,讓民眾閱讀美學觀念的相異性,藉以達到文化藝術交流的目地。

這種-蔡志賢個展

《藝展報導》

 

這種—蔡志賢個展

102 ART/8月14日~9月30日

文/102 ART

 

 蔡志賢(小雨)一個響亮的鐵雕藝術家。這一次在台南102 ART辦個展,展覽的作品除了大家所熟知的鐵雕作品外,還有他20年前以柏油為媒材創作在保麗龍上的一批未曾展覽過的作品,那帶有書寫性、剛柔並濟的線條與他的鋼鐵作品相互輝映著。

 

 小雨的藝術可以兩個脈絡來觀察,一是他以布料為經緯做的服裝,那應該是屬於較入世的人生面貌。一是他以“現成物”所焊構而成的鐵雕,那則是屬於較出世的生命對話。前者是建立在一種絕對的創造、耐心的織錦出一幅風景。後者則是從滄桑中企圖再創春光。本質上,這兩者的關係極端對立,一種是極然的新,一種是絕對的再生。可是,小雨不管是在布料上或鐵材的應用上,所具有的雕塑性格則都十分強顯,使得衣服成為小雨所創造出來可以走動的雕塑,至於利用現成物所焊接而成的鐵雕,則成為生活中視覺的停頓記號。

 

 蔡志賢的鐵雕呈現出兩種很明顯的特點:一、由於焊接與切割都是他本人親自操作,作品紮實簡鍊,接合處自然順暢,沒有突兀不玄之處,整體造型單純樸拙(陳庭詩言)就像他本人給人的印象一樣,沒有多餘的形色,沒有多餘的廢話,沒有多餘的空間交會。二、小雨是個感性而不矯情、理想而不古板、沉靜而自在的人,他的作品有細緻的、有陽剛的、有富空間節奏的、音樂性,不管細緻的也好,陽剛的也好,音樂性的也好,都有一股內斂純拙、奮鬥不懈之生命力(陳庭詩言),精簡而不拖泥帶水,幾乎達到極限主義潔癖的程度,也是其特性之要素之一。

 

 畢卡索說:「我常痛苦,可是它不是一件壞事,因為它能促使我衝破束縛,使我得以自由,幫助我打開禁錮。」小雨細緻的焊合,視覺的音樂性,冷凝的結構,木訥寂寞的外形,似乎應驗了畢卡索的話,他在鐵雕中找到寂寞、矛盾、痛苦的出口。